正如我们所知道的那样,一款的艺术作品,不管是文学,绘画还是游戏,都是创作者内心世界的反映。
所以我们就能知道,梁其伟从一个热爱游戏的工匠蜕变成一个商人,并不是多么意外的事。一切的端倪,早在《雨血》的剧情中就反映出来。
《雨血》是双主角,魂与左殇,这两人从小就在一起流浪,直到他俩被“组织”收养,传授武功,培养成杀手,自此两人就走上了不同的道路,就像鸣人和佐助。
左殇与魂
魂性格单纯善良,感性,快意恩仇,而左殇却是不折不扣的野心家,善于布局谋划,为了自己一统武林的理想,哪怕是自己深爱的女人,哪怕是从小跟他一同长大,亲如手足的魂,左殇也可以将他们作为棋子利用,为了达到目标,冷酷无情,不择手段。
一个好的故事,艺术作品发源于内心,不然作品不具备打动人心的力量。其实魂与左殇,是梁其伟内心性格的真实写照,就像2006年,在《雨血·死镇》发布前夕,他在博客上说的那样:
“有篇文章把男人对待事业的态度分成两类,一类是不顾一切地追求,就算付出比别人多好几倍的努力,也要得到自己想得到的权利或者地位;一类是闲云野鹤型的,事业追求适可而止,而将更多的精力放在‘享受’的本身,只要快乐就好。
“难道我骨子里面其实也是种男人么?也是为了追求更高而不惜代价的人?”
“我依然不明白自己崇尚怎样的事业状态。一方面向往安逸,一方面爱慕虚荣。一方面想当主角,另一方面心理不健康,容易沦为反派。”
他心中安逸的一面是魂,可以想象,假如没有左殇的阴谋,那魂的理想就是带着自己心爱的玄鱼隐居山林,而左殇就相当于梁心中爱慕虚荣的自己。
魂与左殇,是梁其伟内心世界的写照,往后很多年,他都在探寻这个问题的答案。
这两种力量相互纠缠,在《雨血2》的结局中,左殇在跟魂的决战中落败,抱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跳崖。而左殇之所以会输,不是武学招式,而是梁其伟在自己人生观上做出了选择。
魂与左殇皆身负重伤,为了疗愈自己,魂用了“毒心之法”,却只有八八六十四天的寿命,而左殇用了“闭心之法”,断绝了一切七情六欲,真正成为了一台冷酷的执行机器。
我想现实中各位也有过这样的想法吧,假如我断绝了自己人性中所有软弱的情感,只凭借理性规划行事,那么会成为一个很厉害的人吧?
这是个宏大的命题,《雨血2》时梁其伟的给出的答案是纯以理性目的行事,没有感情的左殇走向崩溃, 原因在于人感受痛苦或幸福的功能一旦失去,那么无论胜负都已全无意义。当被施展了“闭心之术”的左殇抱着自己心爱的女人,她已经死了,左殇竟全然感觉不到悲伤,一时间他感到自己即便统治了整个武林也毫无意义,因为他已感觉不到悲喜,于是选择了跳崖自尽。
左殇已死,而魂也要在六十四天之后毒发身亡,双生子彼此戕害,却注定要同生共死。
胜利者是魂,也是梁其伟内心的选择,在他的博客中,他不止一次地批判国产游戏行业:“古龙化的对白和阴谋很重,无所谓,这隐讳的人物感情和复杂到难以理解的阴谋是我的喜好,我又不会为了商业游戏顾忌的市场而编出白痴和恶俗的剧情。”
《雨血·蜃楼》
这样一个斗士的心态,使其又紧接着《雨血》1和2之后,开发了前传作品《蜃楼》。这同样是一部单机,虽然这部作品得到了大多数的玩家的好评,并取得了30万份的成绩,但在刨去开发成本以后,所得的收益竟。
很明显,魂式单纯纯粹的价值观,失败了。
其实这点,梁其伟早就清楚。
铁汁们记一下,舔狗语录。魂啊!你之所以“剩下这有限的生命”,那不都是这女人害的?
在《雨血》剧情中,我们可以轻易发现,里面的人物都遵循一个铁律——舔狗一无所有,越是简单纯粹的人越是受人欺骗,利用,失去所有。而越是心机套路,城府极重之人越是能得到一切。甚至玄鱼女神还讲了一个荒极红鱼的故事:
相传在荒极这个地方,有一种红鱼,每年雄红鱼都要跨越龙门而成龙,但雄鱼靠着自己的力量不可能成功,这时雌鱼甘愿牺牲掉自己,让雄鱼把自己吃掉,这样能让雄鱼的鳍加长一倍,方有跳跃的可能。
故事,玄鱼明确表示:因此,那些会让我感兴趣的男人,不会把我放在位,而我却随时会为他去死。
感情上,单纯深情的舔狗们往往一无所有,唯有深谙套路的渣男才能俘获人心。商业上也是一样,梁其伟原本是魂,对单机游戏有着简单纯粹的热爱,但在经历了《蜃楼》的失败之后,他心里那个左殇又复活了。
这一次,梁其伟背弃了魂,选择了左殇。他选择投入手游的大潮,《雨血》也改名叫《影之刃》。
他的画风向流行的日漫二次元处靠拢,加入了抽卡升星的氪金点,增加游戏的竞技性,以使得玩家竞争攀比,在装备属性数值上追求简单粗暴的叠加,而不是动脑子的研究出装和配招。
IP手游化以后,梁其伟取得上了商业上巨大的成功,《影之刃》超过半年以上,每月2、3000万的流水,成员也从10多人扩张到70人。
可与商业上巨大的成功相比,《影之刃》受到了口碑上的损失,老粉直言他“堕落了,”也令当初跟他一起做游戏的追随者们失望。
梁其伟也直言,他们的问题在于“不够任性,没有挺直腰板对很多意见说不”,他形容《影之刃》从2月测试到9月发布之间的时间是他最迷茫的7个月,他们得到了大量的修改意见,虽然每天都要加班到晚上3、4点,“我现在其实并不知道那段时间我干了什么。”
梁其伟口中的不够“任性”,其实就是一种魂式的价值观,不过在这一次,他内心中的交战是让魂死,左殇活。
诚然梁其伟为了游戏成为一款主流的商业产品做了很多妥协,但其中有一个细节值得注意。
在《影之刃2》的pvp模式中,梁其伟坚持要“公平竞技”,也就是说,人,无论是人民币玩家还是非人民币玩家,在进入竞技场后都会被数值,从而实现竞技的公平。可这确实对人民币玩家的公平,他们会质疑:我花了钱却不能体现在竞技上,那我为什么要玩呢?
这个分歧在英雄互娱的大会议室被反复讨论,会议通常进行到深夜,烟灰缸里插满了烟头,矿泉水瓶东倒西歪,参会的人都疲惫不堪甚至讲不出更多的话,但他们都对梁其伟的固执毫无办法,他固执的理由很简单,他希望大R(R指人民币玩家)小R和非R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玩法。
于是《影之刃2》中保留了两种PVP竞技模式。这样的选择,证明了梁其伟骨子里还是那个魂,他在试图平衡商业和理想间的分歧。
梁其伟出生于6月23日,这个日子正处于双子和巨蟹的交界。所谓双子,他们就必是一对人物,正如魂与左殇,必须同生共死,如果两方间失去任意一方的力量,那么命运会让他尝到失败的苦果。
狱
在《雨血·烨城》中,有一个名为“狱”的角色,他由两个人缝合在一起,长着四只胳膊,四条腿,这是左殇专门创造出来用以对付魂的武器,只有“狱”才有能力杀死魂,这象征着魂与左殇必须通力协作,才能发挥出更强的力量。
可这样的存在,依旧被魂击败了,因为“狱”有牢狱的意思,说明两者内在矛盾并没有解决,只是被外界强行绑在一起,所以魂几句言语挑唆离间,让二人并未发挥出实力。
阴与阳,善与恶,光明与黑暗,二元的对立本身在理性上就是背反的概念,想要统合哪有这么容易?
这种二人合一的形象,在炼金术中经常出现,隐喻着分裂的二元的重新合一,是炼金术的理想。
如果说狱是一个初级的统合,那么偃淬是一种相对的尝试,他的兵刃是双剑,这同样也是二元统合的表征,也是《雨血·烨城》中唯二有独立BGM的角色。
偃淬拥有魂一般干净纯粹的心灵,又有左殇的理想,但没有左殇膨胀的自我和野心。偃淬的动机是为了跟着左殇创造一个新武林,这也是为什么左殇要杀自己的恩师,老冥主沐天邈。因为沐天邈的目的就是维持旧武林的秩序,维持黑白两道的平衡,而左殇希望称霸武林,让组织重新书写武林秩序。那沐天邈所执意要维系的旧武林是什么样子呢?
旧武林充斥着徒有虚名之辈,就像偃淬的老师青松子,他的青松派在武林中名气,门生最多,但只是徒有其表,就算是只用心练了一年剑法的偃淬也可以将他轻松屠杀。
青松子斥责偃淬不守规矩
这里梁其伟可能是在映射当时国产游戏厂商,大的厂商缺乏才华,创作上不思进取,变得越来越保守平庸,拒绝变化和新的尝试,选择一条赚钱最稳妥的道路。
梁当时年纪轻,少年心气,锐不可当,觉得自己身负大才,只要真正努力,可以造出好游戏,正是年少轻狂的心态,让他一个人投入到《雨血》的开发中,结果他一个人真做完了,美术,故事,战斗全出自他一人之手,而且发布后还广受好评,梁其伟真可谓是个天才!
很多人不成功的原因是:既没有左殇那么聪明,也没有魂那么单纯。
可即便是偃淬,仍然被左殇这个野心家当做弃子,为了他的理想牺牲。梁其伟心中,那个左殇的声音在说“像魂和偃淬这样的人,傻的不能再傻。”理想主义者的宿命,很可能就是被野心家们利用,成为垫脚石。
其实双子内心世界的统合,的代表人物是赫尔墨斯。
赫尔墨斯所代表的星体是水星,水星同时管辖着双子座和处女座,处女座象征着理性能力,而双子则象征着这个神祇的活泼好动,新鲜感和好奇心。他是众神的信使,他的飞翼可以任意在天界,冥府,人间穿梭。他是一个没有特定“领域”的神祇,因为他的领域就是世界的边界。所以赫尔墨斯无法被定性,形容他的词汇只有模糊不定,狡猾多变等等。
这种“赫尔墨斯”的性质也体现在游戏中,剧情呈现一种模糊不定的色彩。如果用鸣人和佐助来做对比,鸣人性格单纯善良,佐助中二偏执;鸣人根正苗红,火影之后;佐助却是叛忍;鸣人忍术正统,色调为橙黄色,佐助的血轮眼需要献祭自己的亲人才能升级,残忍阴暗,色调为紫色。
可在《雨血》系列中,谁是佐助,谁是鸣人呢?
性格上,魂性格善良单纯理应对应鸣人,可他却是邪派暗魔天堡之后,组织的叛徒,练得也是一身邪派功夫,血红色长剑,形如鬼魅,而野心家左殇却是武林龙氏家族之后,外表儒雅潇洒,招式间流淌金色剑光,尽显正道风度。
而且即便是本性善良的魂性格上也有着狡猾的一面,并不是全然的“善”,他善用离间,嘴炮巧妙的击败敌人,跟火影不同,《雨血》的身份和人物之间充满了错位感,无法被简单定义。在《雨血·死镇》中,魂与锯者和力者的交战很有意思。
力者无头,智力低下,行事全靠锯者指挥,而锯者的武器是把锯子。魂便离间二人的关系,说锯者原本叫做“风流窃颅使”,喜欢把俊俏姑娘的头砍下来用以收藏,后窃颅使被组织制裁,自己的头也被砍下来,并改名为锯者,可锯者并不甘心自己容貌被毁,所以到处将人头锯下来,安在自己脖子上,无头的力者,正是受害者之一。
这段话是魂编出来骗他们的,愚笨的力者听到以后,心神大乱,死在了魂的刀下。
《雨血1·死镇》
然而,赫尔墨斯还有一个故事跟这个故事有异曲同工之妙,星座神话通常隐喻该星座人的生活或行为模式。
相传赫尔墨斯为了救老爹宙斯的情人伊娥,要独自对付看守他的百眼巨人,阿尔戈斯。要是狮子座的主神赫拉克勒斯或火象星座,肯定选择跟巨人正面硬刚,如果水象就聪明些,可能会采取偷袭,而赫尔墨斯会选择给怪兽讲故事,用语言哄骗,催眠它入睡,怪兽一百只眼睛依次闭上,然后再砍掉他的头颅。
纵观《雨血》的江湖,这种“诡计”的性质贯穿了整个系列,阴谋,套娃,卧底,局中局。本来以为你已经看到了结局,可下面还有好几层。
就比如目前的结局,也有疑点,比如老冥主沐天邈真就这么容易被左殇害死?左殇跳崖真的死了吗?要知道武侠小说里,人物跳崖而死概率很低,这会不会仍是左殇更深的算计?以左殇之谋,想到自己未必能击败魂给自己留后手是可能的。而魂64天的毒心之术时间未到,是否仍有被挽救的可能?
总之《雨血》目前的结局似乎还留有变化的余味,还留有翻转的可能。很有那种双子座式灵活跳脱的味道,总是在变化和跳跃,总不让自己落入一个固定的变化当中。
不要试图去定义双子座,因为灵活变化才是对他们最贴切的形容词。经历过《影之刃2》口碑上的崩坏之后,梁其伟心中那个魂又回来了,在《影之刃3》里经典的心法链子回归,强调单机主线剧情,弱化PVP,即便玩家间的竞技攀比能给游戏带来高额的流水,连手游经常出现的扫荡,自动模式都没有。
关于《影之刃3》梁其伟的比喻是,既然是卖麻辣火锅的,就不要卖清汤锅底,因为大家知道这不是麻辣火锅的食用状态。
这一次梁其伟对“双子”的理解是,商业与艺术的平衡并不存在,你要迎合你的特定群体,而对于另一个群体,就可以放弃。
就像有人认为梁其伟是国产游戏之光,有人认为他是一个投机的商人,不同人运用着不同的价值观对他做出判断,不同人看我们的判断不同,你无法让所有人满意。而双子给我们的启示就是,你不要尝试去定义一个人,因为这个世界的存在本身就是充满悖论,模糊不定,难以被简单定义。
外在的评判并不重要,因为一切外在的路途,只不过是人内心中“双子”的天人交战,时而对立,时而和解,时而战胜或落败,我们在人生旅途中收获最珍贵的礼物,并非是外在的功业,而是对内心世界的弥合,全然合一的幸福。